“你国庆怎么玩儿？”江余问她。
“在家玩儿。”连棠溪没头没脑地答了这么一句。江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。
这一个月里，班里的同学几乎也认识了，他同桌初中和连棠溪一个班的，有时候在他面前提起她，都说她这人孤僻，性格怪怪的，搭不上话，只有她妹妹祁嘉钰带着她玩儿。江余不信这话，他印象里的连棠溪不怎么爱说话是真的，但性格孤僻实在谈不上。
“你呢？”她把问题抛回来了。江余赶紧接住：“我回旧县，买的明早的车票。”
“你又回去帮你外公外婆？”
“嗯。她们年纪大了，让多休息，还是闲不住，菜也要种，鸡也要喂，我回去多干点，她们就少干点。”江余说起外公外婆时总是很温柔。
不过他很少提他爷爷奶奶。他爸爸是东北人，十几岁来南方打工，学厨师时认识他妈妈，后来就跟着他妈妈在旧县开饭馆子，小时候听江余说东北那边还有几个叔叔伯伯，他爸是不受重视的老二，爷爷奶奶那边不常过问。江余也只见过那么两回。
上了公交车，她俩被人群挤散，一个在车尾，一个在车中间，人头攒动，连棠溪踮起脚尖瞥见他抱着书，两只手空不出来，但找了根杆子倚住。
就这么一路挤回去，到她们那站时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很多人，两人中间也空出不少，但连棠溪还是站在原位，她的余光瞥见江余抱着那摞书朝她走过来，心里突然打起鼓来。
“你手酸吗？我自己抱吧。”连棠溪伸手想接过来，却被江余移到一边，“还好。”
“要不你就放地上吧。”
“你不介意？”
连棠溪摇头，“反正最底下的是草稿本。”
江余把书放下，甩了甩手臂。两人都望着车窗外，不再说话。直到到了家楼下，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，江余在后面突然提起明天要不要和他一起回旧县。
“我，暂时不想回去。”她想着要抱这么多书，家里还有几本要帮祁嘉钰看一遍的小说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到门口时江余把书递过来，又问道：“那你要去程朗桥的生日？”
连棠溪有些震惊，“你听到了？”
“我当时找物理课代表问作业。”物理课代表刚好坐教室门口第一排， “不是故意要偷听的。”
连棠溪觉得很高兴，讲不出原因的高兴，就是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清流，来回在心窝徘徊流转。
她冲他笑了笑，直接说道：“我不想去。我回老家去了，记得不要说漏嘴。”
江余愣了愣，随即也笑了起来，“好。”
“那，拜拜了。”连棠溪慢慢掩上门。
“拜拜。”关了门，江余慢慢地转身离开。
他在学校话并不多，但刚好遇上一个话唠同桌，周围的几人都是在市一中读的初中，常常说些陈年八卦。
军训时就听后排的女生描述程朗桥在食堂是怎么给连棠溪擦手，如何动作温柔，神情暧昧，说他二人高中又分到一个班实属“再续前缘”，当时他听到这儿，就忍不住问是怎么个“前缘”。
那本著名的“程朗桥起居注”被周围几人绘声绘色描述了一中午，江余只觉得这不会是连棠溪会做的事情，这么卑微又......充满病态的执念。但是她们已经分开七八年了，人总是会变的。只是他心里仍然半信半疑，又失落又不愿意相信这事儿是真的。
“那那本什么起居注你们看见过吗？”江余问道。
几人摇摇头，他的同桌付奇洐说道：“本子我们没见过，不过据说是连棠溪扔了又被人捡出来，有些同学传阅了，最后落到程朗桥手里，连棠溪知道后一把从他手里扯过来，一张一张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，当时围了一圈人，大家都吓坏了。”
“我也记得，当时我回教室就看到很多人围在后面，连棠溪的表情，怎么说呢，非常决绝，大家当时都怕她后面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，结果后面的数学课她还上讲台解了一道题，第二天也照常上课，似乎没受任何影响。”
“只能说学霸就是学霸，心里不是一般的强大，而且后面她碰见程朗桥，对他和对别的同学也没什么分别。倒是程朗桥，我觉得，他可能有点那种心理，就是追他的女生太多了，而连棠溪一开始明明这么迷恋他，结果回头又做出冷漠无情的样子，反而引起他的注意。”坐在后排的乔佳慧分析得头头是道，把江余前排的几个女生也吸引得转过来加入讨论。
后面她们又围绕程朗桥七嘴八舌八卦起来。江余不想再听，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情背起英语单词，这种情绪还从来没有过，一种若有似无的烦躁，把他的心搅出一阵涟漪，看着要平静了，又是一通乱搅，没完没了。
不过今天连棠溪竟然和他约定一起骗程朗桥，江余有些意外，但脚步格外地轻快。
“你今天遇上什么好事儿了？还哼起歌来了。”回家正好遇上他妈妈出门，郑苓看儿子心情很不错的样子。
江余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哼歌，笑道：“妈我明天一早就回旧县。”
“好，钱还够吗？”
“够。”
“冰箱里有剩饭，你自己炒个蛋炒饭吃吧。”郑苓说完急匆匆就出门了，她晚上回来江余一般都睡了。
走下楼她也无意识地哼起刚才儿子唱的那首歌，“明月几时有，把酒问青天......”是邓丽君的《水调歌头》，郑苓当然记得，这是她已故丈夫常常爱哼的小调。
那年头大家都爱听邓丽君的歌，谁家没一打她的歌碟，平时在家做个卫生也爱放一放。她的丈夫，一个高高大大的东北汉子，挺着他的将军肚，在家拿着扫帚，一边扫地一边唱邓丽君，她路过还要拉着她唱两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