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景琛下了直回来,见府里下人各个匆匆忙忙地,随手截了个童仆问:“什么事这么慌张?”
童仆说:“一件天大的好事和一件不怎好的小事,三郎要听哪个?”
卓景琛皱眉道:“一件一件说。”
童仆将四小娘进封慧妃和二娘子高烧的事,一一禀报于卓景琛。
纵使晋封妃位这样天大的好事,和温瑾笙发烧比起来,卓景琛就像是没听见似的,急问:“好端端的怎么发起来烧来?”
童仆说:“听绿芜姐姐说,早晨从漪澜宫回来脸色就不太好,具体的,三郎您还是问问绿芜姐姐吧。”
卓景琛打发了童仆,径直进了慎言堂,正撞上绿芜端着温瑾笙用过的药碗出来,见到卓景琛,绿芜托着托盘的手微微抖了抖,强自镇定,行了礼:“三郎下直回来了。”
卓景琛望了一眼空碗,问:“喝过药了?”
绿芜心虚地点点头,卓景琛绕过她,一边往里走,一边埋怨着:“我看这二嫂是和宫里头犯冲,每次回来,一回比一回难受,这大暑的天气,怎的就烧起来了。”绿芜绕道前头拦住他:“娘子刚睡下,三郎别吵她了。”
卓景琛不放心,道:“好绿芜,我进去看一眼就走,我不吵她。”
绿芜因惦记着尽快去后厨销毁药渣子,便没再跟卓景琛周旋。
下午温瑾笙烧起来,绿芜给端来徐婶儿熬的袪热药,刚喝了一口,温瑾笙突然将药搁下,不愿再喝,把绿芜唤到身边,贴着耳朵吩咐她去熬一碗避子汤来,绿芜听罢手里的冰帕都掉在了地上,低声惊问:“我的娘子,这是发生什么事了?”
温瑾笙无意解释,只催她速去办,怕迟了就晚了。她因害怕别的药会干扰避子汤的药力,不愿再喝那袪热药,以至这烧一发不可收拾。
后来绿芜端来避子汤给温瑾笙,看她饮得决绝,像一心求死的人得了砒霜一样。绿芜心里担心,不停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,温瑾笙只顾叮嘱她,此事绝不可被府中任何人知道。想了想,又补了句“特别是三郎。”
卓景琛走进房中,见温瑾笙躺在床上,微蹙娥眉,面色凝重,想必是极不舒服。他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的冰帕,已经有些温热,便拿了下来,又从桌上的冰盆里取了一条新的,绞干了替她敷上。
温瑾笙重获一抹冰凉,微微动了动身子,没醒,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,似是在做梦。
“二嫂说什么?”卓景琛听不清,将耳朵贴近了些。
“景颐哥哥,我又做错事了...又做错了...”
卓景琛挪开身子,看着温瑾笙那张似是在认错的脸,轻声叹口气,给她掖了掖被角,便离开了。
二郎走了七年了,二嫂还是会梦到他啊。
卓景琛回到东上房,窗外人来人往地吵得他心烦。
他推开一扇窗,问路过的两个女仆,“又是在忙什么?”
女仆喜盈盈笑道,四小娘封了妃,大娘子说要好好庆祝庆祝,三日后要在园子里请客呢。
“知道了,去吧。”
卓景琛又把窗牖关上。
两个女仆相互撇撇嘴,三郎向来性情冷僻,对府上的事爱搭不理的,她们早就习惯了。不过这回是四小娘,他的同胞妹子,他竟也这样兴致缺缺的。
关上窗,卓景琛直接倒在罗汉榻上拿靠枕闷着头,早就跟大嫂说过,卓家不管遇到什么事,切忌张扬,封妃已经很惹人议论了,她倒好,还摆起宴来了。
要不是二嫂病下了,她肯定会阻止大嫂的。
*
“赏了什么?”
李逢馨从蔷薇架下的秋千上跳下来,一副被气到的样子。
冯恩把慧妃娘娘今儿早上得的赏赐一一报给李逢馨听,报了好长一串名单。
“凭什么?”李逢馨不解,“皇兄都没见着她人,怎么还赏她东西?”
“不仅赏了东西,还进了位份呢,如今已是慧妃娘娘了。”
李逢馨生在后宫,长在后宫,虽仅有七岁,却对后宫女人的位份了如指掌。
“这么高?”她惊讶道,“那以后岂不是更嚣张了。”
冯恩笑眯眯道:“其实奴才看,慧妃娘娘人挺好的,说话慢声细语的,和和气气的,一点也不嚣张,就只是她母家那位二娘子不好惹些罢了。”
“我说的就是她。”李逢馨哼了一声,“慧妃是她的什么?”
冯恩道:“嗯。。。是小姑子。”
李逢馨道:“她小姑子进了位份,她不是更嚣张了吗?”
冯恩纳闷道:“公主这是怎么了,从来没有惦记一个人这许多日。”
“谁惦记她了!”李逢馨更急了,怒道。
冯恩连声嗨嗨,“公主跟她置什么气呢,八杆子打不着的人,再说,她什么身份,公主什么身份,说不定以后再也碰不到了。”
“那正好!”李逢馨道。
这时,慈恩宫的内侍来通传,说太后诏十公主过去问话。
冯恩道:“惨了惨了,太后一定是要追究昨儿个晚上的事。”
李逢馨白了一眼他,“没出息,有我呢,还能怪到你头上?”
进了慈恩宫,李逢馨见太后不像往日那般伸出胳膊迎她,便规规矩矩地行礼请安。
昨日漪澜宫这鸳鸯局是太后布下的,老人家今早醒来自然要问结果,这一问才知道,自己的一番苦心被这小宝贝搅黄了。
“在乐章宫里胡闹也就罢了,就算在哀家的慈恩宫胡闹,哀家也能护着你,现在可好了,都敢在后妃宫里头兴风作浪了?”
李逢馨哇地一声哭出来,太后差点破了功,这都还没开始骂呢。
李逢馨跪在太后脚底下,抱着她的大腿:“馨儿不是故意的,馨儿只是不想慧妃娘娘给皇兄生小宝。”
太后听了很惊讶,问:“小宝多可爱,咱们李家正需要好多好多小宝,馨儿这是为何。”
李逢馨抽抽搭搭地说:“不是已经有了大皇子嚒,多一个小宝出来,会跟他抢母后的。”
李逢馨伤心归伤心,很会转移矛盾。
太后被逗笑了,可又觉得这孩子话里头,也蕴含着天家的悲哀,若生出来的小宝是男的,大皇子作为嫡储,到底是多了一个兄弟,难道抢的会是她这个皇祖母的宠爱?
太后终于伸了伸胳膊,李逢馨十分有眼力见儿,立即爬起来钻到了太后怀里,直把眼泪往她袖袍上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