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拉着卓筠念的手,牵着来时的那头马,不敢在天家圣眷面前上马,只牵着往回走。
李逢馨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,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看这个卓二娘子不顺眼,连想起刚才温瑾笙着急落马,冲到卓筠念身边,摸摸这里摸摸那里,一脸关切的样子都不顺眼。
她在确定了卓筠念已无碍的时候,又是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,还把卓筠念揽在怀里,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。当时李逢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这个女人那么凶,那么嚣张,骂起人来不给人还嘴的机会,她竟然会对一个小娘子如此温柔,如此心疼。
李逢馨的目光始终盯着温谨笙的背影,她看见卓筠念牵着那女人的手,又恢复了欢喜雀跃的样子,骂了一句“贪吃鬼!活该!”
李逢馨的声音纵然不大,卓筠念还是听到了,她回头看了一眼,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地上,只有一个七岁的小娘高高在上,十分傲慢,且她刚才那句话,卓筠念知道是在骂她。
温瑾笙当然也听到了,可她没有回头,这会儿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,她就把卓筠念抱上马,环抱着她驾马向队伍后方驶去。
李逢馨看着她们骑马远去的画面,又嘟囔了句:“会骑马有什么了不起。”
诚宗走到李逢馨的马旁,拍拍手,伸出胳膊:“馨儿,下来吧,咱们要赶路了。”
李逢馨拦住诚宗的脖子,落在他身上,诚宗抱稳了,慢慢把她放到地上,然后拉着她的手朝着太后的马车走去。
“我想坐皇兄的马车,母后在车上睡觉打呼噜。”
“......那好吧。”
诚宗点了点她的鼻子,示意她不要在外头乱说话。
上了马车,李逢馨腻在诚宗怀里,那个卓六娘有人疼,她也有人疼。
“那个小娘噎住了,唤太医就是了,皇兄为什么要亲自给她医治。”
诚宗耐心道:“人噎住的那一刻,是极其危险的,须争分夺秒,任何懂得医治之法的人,都不应该袖手旁观,天子也在内。”
李逢馨若有所悟的“哦”了一声。
诚宗又道:“带她走的那个女人,上次不是也给你医脚伤了吗?”
李逢馨听见诚宗提到温瑾笙,又来气了,“那不一样,皇兄给她医治,对她又好,那个女人给我医治,就把我骂了一顿,我讨厌她!”
诚宗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,道:“朕也讨厌她!”
卓筠念回到靖国公的马车上,队伍又缓缓地动了起来,卓筠念以为二嫂要训责,却见她只是沉默着。
“念儿贪吃,给靖国公府丢人了吧?”卓筠念轻声问。
温瑾笙回过神,伸手揽过她,“才没有,念儿人见人爱,只会给咱们添光。”
“二嫂,骂我贪吃鬼的那个就是十公主吗?”
“念儿不要跟她计较。”
卓筠念摇了摇头,“念儿不是计较这个,只是方才看她高高的骑在马上,到了官家跟前儿竟然不下马,就坐在上头看着所有人,好生威风。”
温瑾笙叹道:“所以咱们躲着些,惹不起的。”
“可是她长得好漂亮。”
温瑾笙笑了,“念儿才多大,就知道什么是漂亮了?”
“看看二嫂就知道咯,全天下的二嫂加一块儿,也不如咱们的二嫂漂亮。”
“傻子,是全天下的娘子加在一块儿,夸人都不会。”卓景琏在一旁道。
*
快马加鞭的御林卫已在巴林草原上最好的地界儿安营扎寨,皇帝的卤簿伴着日落而至,温瑾笙与五郎、六娘共住一帐篷。
分配到具体的帐篷后,温谨笙留意看了看,离太后和十公主的帐篷特别远,这才安下心来。又因舟车劳顿,夜里搂着两个小的,睡得十分香甜,恍惚此行她真的是来秋游似的。
翌日上午,皇亲贵族里,一众英姿矫健的郎君纷纷穿上戎装,手持长弓,骑着良驹对彼此叫嚣着狠话,势要比出个高低。
女眷们则坐在华盖下赏秋,宫婢在一旁烹茶,不远处还有几个内侍在烤着乳肉片,每烤出来一些,就盛在盘子里往主子们跟前儿送,送到的时候还滋滋地冒着油花儿,叫人看了垂涎。
卓景琏正在用弹弓打小鸟,那弹弓是三郎亲手给他做的,力道比一般的弹弓狠。卓筠念围着温瑾笙,正在认认真真地看她扎纸鸢。
温瑾笙打磨着手中的竹篾,偶然抬头望到远处一群策马奔腾的皇亲贵胄,不由想起爹爹曾笑他们是南朝金粉,那会儿还是成武年间,传闻仁宗关起门来还说过,李氏的子孙,绝不能涉过凛江以北。
温谨笙只觉得讽刺,胆小如鼠的天子就偏偏有爹爹和卓爹爹这样气吞山河的猛将。
而今李忱裳呢?温谨笙知道七年前他率兵亲征,逼退乌摩大军的伟绩,可这平康年,就没听说有什么威震四海的名臣。
温谨笙还记得,当年爹爹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。
“温卓两家的孩子,可千万不能涉过凛江以南哇。”
当时她还问为什么,可真是够傻的,结果呢,她不听话,刚到了凛江边上,都还没渡江呢,就被人给骗了。
“二嫂,你怎么哭啦?”
温瑾笙不曾注意眼角滑下的一滴泪,滴在了纸鸢的木骨上。
“二嫂眼睛进了东西。”
“快,二嫂低下来些,念儿给吹吹。”
“已经出来了,纸鸢马上快好了,念儿再等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