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忱裳锁着眉心:“看看,看看,张嘴闭嘴都是他,我怎么放心送你回去。”
温瑾笙质问他:“你不信任我,我孟深深说过的话,从不食言。”
李忱裳垂下眸,顿了顿,道:“不是不信你,是不信造化。”
“什么是造化?”
李忱裳沉默半晌,“旁的不说,眼下我有一法子,准叫你爹爹再也不能把你嫁给旁人。”
温瑾笙眼底亮起晶莹的碎光:“什么法子?”
李忱裳支支吾吾地:“不好讲……”
隔了一会儿,他执起她的手,按在自己的心口,问:“孟深深,我如今认真问你,你想好了再回答,愿不愿嫁沈易?”
“愿意是愿意,”温瑾笙倒是没有犹疑,脱口就说愿意,“只不过……”
“没有那些只不过,愿意就好办!”
他拉着她回到露板上,又与她并肩跪下。
“这世上没有什么事,是两个有情的人不能做的,我们今晚,就拜天地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成亲。”
温瑾笙瞪大了眼睛:“不拜高堂?”
“回头再补。”
“还可以这样?”
“你我二人的事,你我二人做主,与旁人何干?”
他越说越激动,指着天际,“以月为鉴。”
温瑾笙顺着他的手,再次望向空中挂着的那轮皎月。
“眼前这月,挂在天上千百年了,比这世间任何人,任何情义都要长久,你我对它起誓,此生此世绝无二心,我们活不过它的,有它作证,有它鉴察,孟深深,你还不放心吗?”
温瑾笙没有想过放心不放心,她以为私定终身这种事,只会发生在话本里,没想到竟落在了自己身上。
然她自己都未必清楚,在她的潜意识里,私定终身,恰恰是对她近十六年“卓景颐未来娘子”身份的挑衅。
这挑衅来的正是时候,温谨笙前两日才被李忱裳的一番话点了觉醒的脉门,此刻,她体内有暗涌翻滚,那是来自“自己选择,自己做主”的兴奋与决心。
于是,沈易和孟深深,拜了月亮,拜了彼此,在凛江之上,在水云间的三层小筑上,在天地万物寂静无声的江心,只有月亮知道,他们二人,遂成夫妻。
她被他放在了小阁里的一方软榻上,软榻小小的,差点承载不下两个人的身躯。
李忱裳呼吸急促,心脏差点要跳出喉咙来,温瑾笙却有些后知后觉。
他摘掉了她发髻那朵已经歪了的小苍兰,又顺手拔掉了那只芙蓉簪,乌黑的瀑布泻满肩头。
“深深,不要怕。”
“我没怕,是你在怕。”她感觉得到他全身都在发抖。
“我当然怕,可是也非办不可。”
“办什么?”
他趴在她耳边,“大婚当夜,当行周公之礼。你没看过话本嚒?”
温瑾笙当然看过话本,也明白了他所指何事,她有些慌张:“能跳过这一节嚒,方才拜高堂不也跳过了嚒?”
“这个跳不得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突如袭来的吻堵住了她的“可是”。
他到底有多渴,要吃她这么多的口水。
温瑾笙被吻的头脑发胀,嗡嗡作响,连身上的青莲浣花罗衫被褪去了也不知,直到中衣也被褪去了,肩上一阵清凉,她才哆嗦着清醒了三分。
“沈易。”
她抽出自己的手去推他,摸到一片紧实的肌肤,这才发现李忱裳早已把自己袍衫褪去。
“唤我三郎。”
李忱裳的声音忽然像水上的幽灵,蛊惑着她。
温瑾笙忽而觉得冷,忽而觉得热,方才觉得有野兽在吃她,现在觉得像浸在水中洗澡。
“疼!”
她没有想到会这样疼,哭着求着“不要不要,算了算了。”
“深深,不要怕,照我说的做,一会儿就不疼了。”
哭诉也没有用,反抗也没有用,她的命已经交在了李忱裳手里,生杀予夺全凭他,她颤抖的厉害,一开始觉得是身上的人在震荡,而后觉得是水云间在颠伏,再后来竟觉得是凛江卷起了惊涛巨浪,怕是要翻船了,他和她怕是要死在江上了。
没想后来风平浪静,她还活着,只是气若游丝,意志稀薄,再也听不李忱裳说了什么,画舫飘飘荡荡,很温柔地一起一伏,周遭只有江水打在仓底卷起白浪的声音,偶尔还有几声水鸟叫。
温瑾笙蜷在李忱裳身下,安静了许久,终于恢复了些力气,想要跟他问话,手脚一动,方觉难受至极。
“太黏了。”
怀中人儿每一句抱怨,都引得李忱裳情动。他翻身又把人压在身下。
“方才没做好,重来一次。”
远远望去,水云间在江心惬意地画着水纹,原本还平静,忽然就又波动了起来。
两个人后来都迷迷糊糊的,仍是咬着嘴唇说话,他告诉他,自己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,她问他,什么时候来洛阳求亲,他跟她约定,百日之内。
直到后来梦中,温谨笙还在担心,等李忱裳到了洛阳,不仅会发现她并非住在洛阳,还会发现她不是绸缎庄家的女儿,而是奉阳节度使的女儿,他会不会生气?
在梦中,温谨笙为自己的担心感到震惊,她何时这般在意他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