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县衙公堂下挤满了闻鼓声来看热闹的百姓,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,匾下坐着朝廷的七品知县董齐,笑着问她。
“少夫人怎么把谭家家事告到官府里来了,何况这是来时谭家三房的事,少夫人潜心为夫守节,本该不应过问此事。”
一念一身浩然正气,站在堂下振振有词。
“若有朝一日此事落在大人的女儿头上,她在夫家遭遇丈夫毒打,大人也如此冷眼旁观吗?这根本不是家事,是触犯朝廷律法的刑案!!”
“少夫人此言差矣,您问问这堂下的百姓谁说丈夫打妻子触犯律法了?本官就算有女在夫家受了委屈,于公,本官身为朝廷命官,无权插手人家家事。于私,本官为父,自然不会不闻不问。”
言下之意,此事官府管不了。谭家既打了郑家的女儿,那一念该去找郑家老爷去。
堂下的百姓也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,有人起头哄闹道:
“丈夫打妻子哪里触犯律法了,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。少夫人这样说,是不是人家夫妻夜里床上打一架,明儿一早就要告到官府里来?”
“是啊...是啊,夫妻生活哪有不磕着碰着,少夫人一个外人怎么知道人家夫妻的事?”
“少夫人定是误会了,年纪还小嘛!男人和女人的事都不是叫打架的,少夫人别担心,快回去吧。”
那些人叽叽喳喳的议论,从男人女人打架的事议论一念的身上。道她年纪小,在深宅里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误会了。
她气得脸色涨红,怎么争辩都没用。堂上的董齐敲了一声惊堂木退堂,差役哄走看热闹的百姓。
一念出来看见街角有个卖艺的大汉,拔下头上的簪子,递给他。
“这个够不够壮士跟我走一趟,出了什么事一并由我承担!”
大汉犹豫一瞬,收拾了东西中气十足的应道:
“够,小娘子要某人做甚?”
她转身气势汹汹的往谭家方向冲,“壮士带着您的刀跟我来!”
回到谭家,西院里的动静里消停了。一念上前一脚踹上大门,喊里面的小厮开门。
“混账东西,本夫人是大公子明媒正娶,亲自从谭家大门背进来的少夫人!我看谁吃了豹子胆敢拦我,开门!”
里面的人苦笑不得,赶紧赔笑脸,又不敢开门。
“少夫人别为难小人了,三爷下了死令谁也不准来看三奶奶送药送吃的,谁来他连着一起打。小的给您开门,你要出了什么事,小的担待不起。”
“少废话,再不开我砸了这门!”
一念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,小厮不敢支声装死。
她使了个眼色退下,让街边来的大汉上前,扬起虎头刀往门板去。
劈了几刀只在门上留下半寸深的刀痕,见状他立刻丢了刀,往手心里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星子。使出两只牛腿粗的胳膊推门撞门,弄得门栏地动山摇。
小厮吓得左右为难,心一横给开了门。
一念折腾了一日才进到西园里去,三爷已撒完了气叫人把三奶奶锁进了阁楼里。用铁链栓着,不给不吃喝。甚至连衣服也扒光,弄了只狼狗在里面。
那大汉一脚踹开门,狼狗猛地扑出来。
“少夫人闪开!”
他一把推开一念,挥起大刀一把就将狗头劈了下去。
“三奶奶!!混蛋,他怎么那么打你!我马上送你去看大夫,别怕!”
一念先扑进屋里,扯来软榻上的锦被住她的身子。大汉天生蛮力三下五除二就扯断了铁链。三奶奶只剩了一口气撑着,似乎就在等着她。
他们要带她下楼,她也只摇了摇头,呕出好几口黑血悲凉的笑起来。
“不....用了,一念。我知道我活不了了,只是不甘,不甘心一生竟如此肮脏不堪。我原也是干干净净的人,成婚那么多年,他没有一日不折磨我的。白天我是个人,晚上连畜牲都不如,喝醉了就打我!”
“三奶奶你别说话,没事的,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!”
“没用了,活下来也残废了,一念。他是个畜牲,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的!只是你.....你....云山死的冤你知道不知道?二房的那两口子不是好人,云山的父母、云山都是他们害死的。这些年为了掩盖脏事,他们把府上里里外外的人都换了,没有人再知道当年的事。开棺验尸,开棺验尸,一切就真相大白了!”
三奶奶情绪异常的激动,说完狂吐鲜血,眼中的精气瞬间散掉,只双手拽着一念的衣服够到她的耳边低声道:
“这世上只有义庄那个背尸老人知道真相,你去找她.....她会给你作证的,三奶奶对不起你,只求你....求你别让他们糟蹋我的尸体。我死后把我的尸体交给......交给......”
说完她就喘不上气来,咕嘟咕嘟吐着黑血。一念掏出怀里的金簪,想起自己的原本目的,连忙解释道:
“我知道,我知道三奶奶。这簪子是我捡到的,我本以为可以用此来挟制您。可是三爷那边不是我,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回来知道了此事。”
三奶奶释怀一笑,说了一句命罢咽了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