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棠所说的被剐了,是生生被人从嘴巴割开皮肉,用刀一点点的割肉分离兔皮,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人样。
而兔皮又只褪了不到一半卡在脖子上,沈鲤揭开衣服看到的是一只半人半兔子的怪物。脖子一下身躯四肢都是兔子的模样,雪白的皮毛沾粘着污水血渍打成结。脖子上是一个颗人脑袋,罩在兔子皮下。没有头发,没有肌肤,只有粉色的肉,和兔馆肉房墙壁上挂的那些剐好皮的兔子一模一样。只是萧棠剐下兔皮,里面藏的是个人。
“大.....大人,怎么会这样?您到底.....是.....是什么东西.......啊!!”
沈鲤尖叫着躲开,退残墙后,身子止不住的发抖。萧棠看着她跑开,难过的去抓掉在一旁的衣服,狼狈的撑开来盖自己的脑袋。
可他没有手,毛茸茸的兔爪子怎么也拉不好衣服。他像只老鼠一样在角落里乱拱,发出一些稀碎的抽噎。
沈鲤在墙后听见,偷偷的探头去看。害怕中涌上一股酸涩心疼,鼓起勇气来又重新走进去,伸手帮他拉了一下衣角。
“大.....大人,那个我没别的意思。卑职刚才那一下太害怕了,可现在我已经不害怕了。卑职扶您起来,我雇了辆驴车送您回京城。”
萧棠身子一滞,毛爪子钩住她的衣服,哽咽道:“我.....我走不路了,沈姑娘。”
因为他现在脖子一下全是兔子的模样,只会四肢落地的爬着走,根本无法像人一样站起来。要他在人前像只畜生一样爬,便是杀了他也万难做到的。
“沈姑娘,我.....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好吗?”
萧棠顶着衣服,看向沈鲤。院中夜色很好,明亮清冷,透过衣服布料稀稀疏疏的织线能够看见她担忧的脸色。一双琉璃眼睛又湿又温,想要靠近他又不敢贸然前进。
“好,大人,您要做什么您说。”
“姑娘身上那把倭刀还在吗?我想要像个人一样站起来,请姑娘用刀帮我把这身皮剐下来。”
他慢吞吞的转过身背对着她,拉下衣服露出后颈脖子的兔皮撕裂的伤口。
“可.....可,大人这是做什么?兔子皮剐了您没有皮怎么活,不可以!”
沈鲤转到萧棠面前,扶住他的肩膀。近了看才发现他不仅脸上没皮,全是渗着血丝的粉肉。嘴巴也烂了,被剪了好大一个口子。
耷拉在脖子上兔皮还温热,皮肉那面湿湿滑滑的。她拉起兔子皮盖住他的脑袋,撕下自己衣角缠住绑好。
“大人,没事的。您坚持一下,您走不了卑职可以背您。卑职力气可大了,两筐地瓜我轻轻松松就能挑回家的。”
萧棠却挡住她手,用爪子笨拙的扒开粘在脸上的兔子皮,“我没事的,沈姑娘。请你帮我把兔子皮剐下来,这个最快的恢复办法。你看我脸上的肉已经开始变硬了,慢慢就回长出皮肤来的。褪下兔子皮,我们还能去看大夫,还会恢复的更快,你别怕。”
“可是大人,我好怕。我没剐过兔子皮,我不会。”
沈鲤急得手足无措,一直哭,手一直在发抖,连刀也拿不住。萧棠钩住她的袖子,笑着鼓励她。
“别怕,沈姑娘,我知道你可以的。我把自己交给你了,剐皮很简单的。你把我脖子后的兔子皮提起来,用刀贴着皮一点点的剐就可以褪下来了。”
沈鲤抹了一把眼泪,哭噎道:“我.....我......大人那您会不会很疼啊?”
萧棠:“不会的,变不回人,我这个样子只会更难受。沈姑娘,我求你,求你帮我。”
沈鲤一咬牙狠下心,拔出腰间的倭刀,“大人,那卑职真的动手了?”
“嗯”,萧棠闭上眼“引颈受戮”,全身上下只有那双桃花眼还像是人。
可沈鲤并没有立刻下刀,她让萧棠等她一会儿。避开巡夜官兵,悄悄潜回到赵家,叫醒赵家夫妻借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油灯来,再请俩人帮忙想办请个郎中来在家候着。
她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辰,回来的时候萧棠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了。看见她还能难看的笑了笑,沙哑着声音说出的话却又那样的委屈和悲伤。
“去哪儿了,我以为你不要我了。”
沈鲤蹲到他身边,把衣服摆在干净的大青石上。摆出油灯,吹燃火折子点燃。
阴森废旧的老宅子,在角落亮起一抹温暖的光,驱散了周遭月色的清冷。沈鲤取下腰间的倭刀一边在灯上烤,一边说道:
“大人您是大人,卑职怎么会不要您。卑职是担心把兔子皮剐下来,您身上只有肉,没有皮。万一不小心弄脏了或是感染了伤口,这可是要人命的事。所以我去借衣服了,另外还请赵家大爷和大娘帮忙去请大夫了。大人您别担心,我肯定能照顾好您的。到时候我就说您是烧伤,请大夫给些护理的方子,慢慢护理您肯定能长出新的皮肉来。”
“嗯”萧棠心头一颤,看了一眼认真烧刀的沈鲤。她的脸晕着温暖的灯火,低眉垂目的模样莲花台上的观音,有要渡他出一切苦厄的慈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