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胡桃木制的写字台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会客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,我、布拉克摩亚和史蒂夫·史提尔相对而坐,房间里只有茶匙搅动时与杯壁偶尔碰撞的声音。
我以审视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面前的史蒂夫·史提尔。
他大约四五十上下,一层稀疏的头发薄薄地盖在他的脑门上,两片厚厚的茶色眼镜片像是玻璃瓶底一样嵌在他的脸上,那颜色浑浊得恰到好处,足够让外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神色。
“菲奥蕾拉·鲁卡斯小姐,请问,你和曼登·提姆的关系如何呢?”
我绷紧神经,等待着他说出诸如凶狠的威胁——“为我效力,否则跟你父母身边的专员会让他们永远消失”。
或是虚伪的社交辞令——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邀请,只是手下人办事太过粗鲁”。
然而,他问的却是一个令我摸不着头脑的古怪问题。
联想到前两天费迪南特提到的报纸,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。
“……曼登·提姆先生是个尽职尽责的治安官,在调查我哥哥保罗·鲁卡斯那桩……意外时,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专业素养。"我顿了顿,将茶杯放回托盘,“我很感激他,仅此而已。”
听到我提起哥哥的名字,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,“保罗先生的离世确实令人遗憾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终于切入正题:“关于曼登·提姆听到的声音,具体细节你知道多少呢?比如有提到什么地名吗?又或者你是否看见他获得某个木乃伊化的尸体了?”
果然,在确认我没有圣人遗体后,他怀疑起曼登·提姆了,我一时胡编乱造的文章,居然给曼登·提姆带去了这么大的麻烦。
但不知为何,他的话总给我一种隐隐不对劲的感觉。
“这件事的真相,恐怕只有询问曼登·提姆先生本人才能知道,至于我,不过是凑巧卷入沙漠中罢了。”
史蒂夫·史提尔双手交叠,坐在写字台前,身后竖立着的几面巨大星条旗,在他的皱褶的皮肤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。
“大人会交给你一个简单的任务,无论你对曼登·提姆知道多少……”布拉克摩亚突然拽动手铐,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我被迫转头,只见他皱着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,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冷漠。
“你必须完成它。”他又补充道,然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铁丝,毫不费力地打开了手铐。
我甩了甩手腕,活动着被铐得发麻的关节,冷冷道:“真是谢谢啦,布拉克摩亚先生——如果你从来没有拷上就更好了。”
余光中,我似乎看见星条旗在无风的室内轻轻摆动。
“咳、咳咳——”史蒂夫·史提尔突然被咖啡呛到,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,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有条不紊说道:“关于曼登·提姆的调查暂时搁置吧。鲁卡斯小姐,我需要你即刻启程前往中继站小镇,那里会有人向你传达具体任务细节。”
“这次任务结束后,你可以赶回家乡参加葬礼,我保证。”
我清楚他的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谎言,但此刻除了服从,我别无选择。
我跟着布拉克摩亚往外走,就在将要离开房间的刹那,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墙边的星体条旗,它静静地矗立着,毫无飘动的痕迹,看来方才只是我的错觉。
仅仅是离开几天,小镇旅馆的模样就面目全非。
原本精致的小楼像被蛋糕一样被竖着切开——以中间二楼的一间客房为分界线,左右两边的房屋像比萨斜塔一样各自扭曲倾斜。
无数蛇形的裂缝从断裂处蜿蜒而下,像是狰狞的脉络在墙面上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