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刚叫过三遍,东边翻起了鱼肚白,白素贞端坐在梳妆镜前正在描眉,连翘和汪仁才急匆匆推开用藤条编制的篱笆门从外面回来。
一百年前,许仙为她上天宫窃药,并私自放出老君炉里的九尾狐狸逃下凡间。
初回人间,正逢乱世,推翻了统治几千年的以皇帝为世家的政权,只是口号喊的响亮,底层人民依然过的水深火热,掌权的只是换了个皮囊纸醉金迷而已。
那时候,到处都在打仗,乱世多妖鬼,她在路上也顺手处理过几个为恶的妖怪,从北平到上海,途经一村庄,村里人莫名死亡已过半,而且大多是青壮年男女,都是头天晚饭后入睡,第二日一早就叫不起,家人一探鼻息,死了!
白素贞多方查探,才发现山里有一深潭,潭里有只已修行千年的蛟,只因在换骨化形时被村里一男青年碰见,用石头伤了蛟尾,使得它一直不能完全褪尽蛟皮,才生了报复之心。
了解了缘由,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了,好歹也是修行了上千年,这对于她来说简直都算不上个事。
只是没想到,此蛟多情,自此便缠上了她,随她走南闯北,进戏园,逛花楼,更是乐此不疲。
“以前喜欢去戏园子看戏,唱念坐打,一板一眼,无不讲究;那么多的戏折子,最爱看的还是白蛇传。”拆开眼线笔的笔帽,对着镜面开始描眼线,“后来抗战胜利,什么行业都开始发展、壮大,再后来有了电视,白蛇传被演了一遍又一遍,内容更是被改的离谱。”
白福端着茶水站在旁边,听她说,“看了这许多,还是川剧的白蛇传最好,看的多了,就觉得自己也成了戏里的人了,扮演白蛇的人走马灯似的换,可那张假脸却从无二致。”
手很稳,到眼梢尾时,轻轻一挑,那双丹凤眼被衬得更是柔情百转。
白福不懂,但也不问,呆在白素贞身边久了,自己似乎对世间之事也少了许多的好奇,只一味的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把眼线笔收回妆盒,漫不经心问道:“他们回来了?”
白福犹豫了一下:“回来了。”
伸手压了压鬓角,最后一次审视了下镜子里的妆容:“既然回来了,先吃饭吧。”
* * *
汪仁低头喝粥,大大的脑袋都快埋进碗里了,偷偷抬头看看连翘,又看看白素贞,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的:一个不知是蛇还是蛟的妖精,一个兔子精,三个鬼,这一桌子都凑不出一个人。
眼神对上李九,暗骂一句:装上道士也不像个人。
山里人,生活简朴,白福也只是就地取材,煮了白粥,蒸了白馒头,见冰箱里有晒好的萝卜干,就现拌了点,又去门口的菜地里择了点新鲜的青菜,焯了水,撒了点葱花、酱油成了一盘菜。
白素贞拈了一筷细尝。
李九嫌粥烫,沿着碗边嗦,连翘‘啪’地把筷子拍在桌上,“你是狗吗?能不能小声点。”
汪仁吓的不敢动,白素贞继续夹菜:“李九,食不言。”
连翘忍不住了:“白素贞,你到底想怎么样?要杀要刮一句话。”
白素贞奇道:“我杀你做什么?”放下碗,将筷子搁到筷架上,拿纸巾轻揩嘴角。
连翘语结。
那时她刚来人间,什么都不懂,举目无亲,无依无靠,又逢乱世,世间戾气横生,妖鬼遍地,其中不乏大妖作乱。
如若不是刚巧遇见小狐狸,说不定她这条小命就葬送在那只狼妖手里了,小狐狸救了她的命,对她就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,她没有理由拒绝。
谁又能想到他们三人的关系这么复杂,小狐狸要杀她,能怪谁?只能怪自己不会挑男人,凭什么把这笔账算在她连翘头上?
——“吃好了吗?吃好了就先把外面这位先解决了吧。”
外面闹哄哄的,眼见白素贞已经出了门口了,汪仁情急之下问了句:“白娘娘是原谅连翘了吗?”
白素贞转头看他,良久,声音低沉而又疲惫:“活着就已经很累了,再恨来恨去的,这日子还要怎么过。”
* * *
半晌工夫,院里挤满了人,留着山羊胡、头发花白的男人挤开人群,把侧身躺在地上,被白凌绑了个结实的肥胖女人掰正。
“嗬,真是大巧啊。”最前面的人发出惊叹。
“哎呀,大巧啊,我的闺女哎,一个晚上啷个整成这副样儿了嘛?我的天爷也,这日子咋过哦?”李大娘的声音又尖又细,边哭边喊着扑到李大巧身上。
“赵叔。”汪仁从屋里出来,看了眼抱成一团的母女俩,招呼山羊胡男人。
赵叔用嘴示意了一下李大巧,轻声问道:“在哪里找到的?”
汪仁不敢说实话,只说是天快亮时在山里一个崖洞里发现的,赵叔叹了口气问还有救吗?
汪仁看向一旁的白素贞,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连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