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如何才能把钥匙放回去?
温谨笙只恨为什么晕倒的是自己而不是李忱裳。
此刻他这样盯着她看,看的她心虚,伸手将被子拉过遮住了半张脸。
永和殿里没有湖,不能把他骗下水,要一个男人解了腰间革带,还能有什么法子,温瑾笙咬着唇,试问难道要她和他再行……就为了放一把钥匙?
她不愿意!
温谨笙在被子底下偷偷从袖中掏出钥匙,紧紧握于手心。她瞥了一眼殿外的天色,低声问:“李忱裳,你不是每晚都去漪澜宫么,还不走?”
诚宗听见这话,思绪瞬间回到了八年前,她还是那个他花五两银子赁的婢女,贪吃又狡猾,害他后来不知不觉又花了好多银子。他伸手到被子里捉她的手,捉到了,苦笑道:
“孟深深,你真这么恨朕,拳头握这么紧是要打朕吗?”
温谨笙一门心思想着手里的钥匙,生怕被他掰开了,反而握的更紧。却没发现,李忱裳说话间已经钻到了被子里去。
“你猜猜朕今晚,还去不去漪澜宫?”
“李忱裳,你趁人之危。”
温谨笙被他压在身下,根本无力抵抗。
诚宗觉得她骂来骂去好像也就是这些,他不那么在意了,低下头去衔住了她的唇,游戏般的衔了一会儿,被温谨笙别过脸躲开了。
“整个皇宫都在传,你难道没有听说吗?”
温瑾笙被周身侵袭而来的男子气息包裹着,早已没了防守,呢喃着问:“什么?”
“说慧妃侍了寝之后,朕就再没去过旁人的宫里,温瑾笙,一个多月了,你欠朕的,你亲自补偿。”
“岂有此理,胡搅蛮缠。”
温谨笙此刻吐出的每个字都有气无力,化作靡靡之音腐蚀着诚宗的意志。
诚宗的双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,还好她把钥匙握在手心,只怕过不了多久,自己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会被他剥落。
方才有那么一刹那,温谨笙告诉自己,她是为了放回那把钥匙,才任由情况坠落至此的。
但只是一刹那而已。
她不善于自欺欺人,伴随着诚宗愈发撩拨的动作,她的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,她知道自己正躺在欲望的火床上,知道诚宗就算迈了九十九步,她至少也迈了一步。
温谨笙听见自己心底的欲望,死死地攥着骗人的拳头。
此刻,她又是八年前那个少女了,那个她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少女。当年在眉州,在江上,在月下,李忱裳还是金陵沈易,也是引领她去到未知之地的神明,虽然后来她相信了他是骗子,是诱骗无知少女一夜风流的登徒子,但那晚他无疑是神,是茫茫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火,温谨笙给了他百分之百的信任,全然听从他的每一个指令。
恰恰由于她被神明引领着,丧失了自我,对于阴阳极乐,温谨笙并无体会,她少不更事,除了好奇,只有痛。更莫要说一个月多前那次,她中了相思引,就像是溺了水,李忱裳对她而言,不过是一根救命的浮木。
而现在呢,温谨笙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,她愿称之为痛快,李忱裳在她身上攻城略地,也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话。
他说的是什么她并听不真切,一时是些咬牙切齿的狠话,一时又柔情似水,腻的人头脑发胀。
温谨笙握着拳头的手臂攀上了李忱裳的肩膀,她想要更多的痛快,那个死去的少女又活了。
可她怎么能活过来呢,她不该活过来的。
靖国公府的人都说,二娘子深居慎言堂,素心寡情,是个玉面菩萨。
她才不是菩萨。
那些人不知,这些年来,她日日夜夜在磨一把刀,一把谁也看不见,连她自己也看不见的刀。她不停地磨着它,希望它终能成为世上最快的刀,终有一日,她会举起这把刀,砍向她的仇人,她不是菩萨,她是一个手持利器的孀妇。
而现在,温谨笙身体里的少女跳出来了,她在李忱裳身下欲求欲取,她甚至还痛快。
她这一生,这苟活的一生,不能、也不配痛快。
于是温谨笙看到床边也有个自己,是那个持刀的孀妇,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,举起了手中的刀。
温谨笙举起刀,白光映在了床上少女绯红潮湿的脸上,她的身子在李忱裳的怀里抖的像个筛糠,偶尔还发出声声娇吟,她真是无耻!既然如今她的刀已经磨好了,就用这个不知廉耻的少女来开锋吧。
且试一试,它有多快?
床边的孀妇卯足了力气,猛地砍了下去。
榻上的少女突然一阵颤栗,她知道她死了,诚宗在她身上发出了一声嘶吼,想必是替她吼的,毕竟那一刀砍死的只有她。
在少女死之前,她感觉到李忱裳心满意足地拥着她,在她额上落了一个吻,她死在了一片潮腻里。
很好,刀这样快,下一个砍的,就是那个通藩卖国的罪魁祸首。
欲生欲死后,只剩平静的呼吸声,温谨笙睁开眼,那条革带就在床榻上,她伸手去够坠在上头的荷包,手一伸出去,就被诚宗拽回了被里,她刻意等上一等,以为他睡着了,再次伸手,仍是立刻被拽回去,他不许她离开他,半条胳膊也不许。
温瑾笙手心里握着钥匙,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。
殿外早已黑压压一片,而她是万万不能睡去的。
*
清晨,温瑾笙带着卓景琏回到卓府,卓筠念迎出来:“二嫂,不是说吃完酒就回来吗?怎么还住了一宿?”
温瑾笙柔声道:“二嫂和慧妃娘娘夜里说体己话。”
卓景琏白日吃得香,晚上睡得沉,听二嫂这么说,自然以为二嫂也宿在漪澜宫。
卓筠念见二嫂脖子上又围着绢丝,问:“漪澜宫也有蚊子吗?”说罢,又往卓景琏脖子上看,却没见蚊子咬的包。
温瑾笙皱起眉,暗自将诚宗骂了一遍,心中甚烦,打发了两个小的后就回到了房中。
“绿芜,上次的方子,可还剩的有?”
一进房,温瑾笙就问绿芜要那方子。
“娘子不是说,要毁尸灭迹吗?”
温瑾笙无奈苦笑,她当时是这么交代的,当时,她没想过还有下一次。
“你去药铺再抓一贴来,要快,不要给人看见。”
绿芜心里“啊!”了一声,怎么又……
“奴婢这就去。”
饶是绿芜心里狐疑,却不敢问,跟着温瑾笙久了,知道她最不喜人一惊一乍的。
待绿芜将药端来,温谨笙皱了皱眉,鼓起勇气,仰脖饮尽。
真的太苦了,还好钥匙放回去了。
*
诚宗在一缕晨光中睁开了眼,被褥里还留有温瑾笙的气息,诚宗贪恋那气息,久久不肯起来,只隔着帘帐问早已候在外头的梁猷:“走了?”
梁猷回禀道,他给卓二娘子换了内侍的衣裳,踩着星光带她回了漪澜宫,卓二娘子连早膳都没在漪澜宫用,把还在熟睡的小靖国公喊醒,赶在日出前出了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