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差役就像是鬣狗一样,四处搜罗翻找。屋子里砸的砸,抢的抢,弄得一片狼藉。一念就站在门下冷眼相看,忍了好久突然大声喊道:
“诸位差爷不必再找了,逍遥书生早就逃走了!”
那些人立刻停住忙碌的身影,齐齐回头看向她。
“逃走了,是你放走他的?你是他什么人,私放嫌犯可知是什么罪!!”
一念挺直了腰杆走上前,对上那为首之人的眼睛,不卑不亢,中气十足道:
“知道,我是他幕后指使人!《敬园秘事》就是我写的,是我让他城中撒布的谣言。不仅于此,我还是书中的少夫人,也就是临潼谭家,丈夫被谭二爷毒死,险些又被活埋的少夫人!谭二爷要你们抓的人是我,如今我就在这里,诸位还在找什么?”
众人闻言狐疑的打量一念,只见她一身白衣束发,一副男子装扮。围观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,议论起来。
她见状索性一摘发带,长发顷刻间散开,阳光下像柔软发光的绸缎。
“这样差爷还不信,可把我押回去,叫谭家派人来一看便知。”
谁知人群里有鸿昌当铺的伙计,正巧当初谭家去芦苇荡接一念的时候也在。看见她长发散下,一下就认了出来,顿时激动不已,连连喊道:
“是....是少夫人!当初谭家来梅州接的苏一念就是她,我认得她,他们还在鸿昌当铺住了几天才走的。我去喊我们掌柜的来,他一认便知道!!”
不等差役吩咐,他就已经一溜烟跑出去喊人。没一会儿鸿昌当铺的掌柜就闻讯赶来了,看见一念惊讶的合不拢嘴。也早就听说了城里甚嚣尘上的《敬园秘事》,一时间哭笑不得。
“少夫人这是干什么呢,您怎么乱写谭家的事。二爷正为此事着急上火呢,您怎么不在临潼守节,跑到梅州来了!”
一念不慌不忙挽了自己的长发,编成辫子慢吞吞的扎好发带,伸出一双皓腕摆在差役面前。
“差爷要抓造谣谭家的人就是我,您是抓还不是抓,不抓我可走了。还有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怕直言,您今日不抓我,明日我也上堂状告二爷夫妇毒杀我丈夫,活埋我草菅人命之事。这场官司里,我已经准备好了哪天不幸暴病或失足而亡。可即便是死,我也决不后退!”
为首的差役这时早就没了刚才的气势,正是左右为难。没想到来抓造谣者,一抓抓到了谭家少夫人脑袋上,谣还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。她这般阴阳怪气,众目睽睽之下,若有个闪失,就得算在县老爷和谭二爷身上。思虑一番连忙把屋子里的差役都喝了出来,陪笑道:
“少夫人哪里的话,今日是小人们弄错了。是我们老爷有请,少夫人赏脸请随小人来。”
“喔.....劳烦差爷带路。对了,差爷可是认识什么有名状师。我没读过书,不会写状子,烦请介绍介绍。”
一念故意逗笑道,那差役不敢应声老实带路。倒是一旁围观的百姓热心得不得了,兴致勃勃同她说了一路,一直跟到衙门口进不去了作罢。
三日后,谭家就来了人接一念回临潼。她不认为自己是回家的,而是回临潼状告谭二爷夫妇打官司的。启程那日,好些百姓来相送,更有相约去临潼去看她打官司的人。
而另一边凌川走的并不安心,得知一念去了官府,还要回临潼去。左右是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,不能真叫那个女人出了事。连夜又赶到梅州河边的芦苇荡,找到三个月前把自己堵回城的人。
那人修行很刻苦,大半夜了还在禅房蒲团上打坐。他一进门自己熟练倒了茶水,边喝边道:
“苏一念走了,铁了心要回去复仇。把说书攒的银子都给了我,看样子不拼个鱼死网破是不会罢休了。现在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,临潼那边我也不认识什么人,无能为力了。”
若绝听见说话声,缓缓地睁开眼。眸中却露出沮丧之色,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。凌川丢过来包袱,歪坐在对面的蒲团上,狐疑的看着他。
“大半夜你不睡觉,你在干什么呢?我不明白你对她那么上心,为什么不现身,就这样躲在后面,她知道是你在帮她吗?”
听见凌川的问话,只见若绝落寞垂下眼,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平静道:
“知道,就是因为她知道贫僧会帮她,所以才会有恃无恐,敢把事情闹大叫世人皆知。她很聪明也很绝情,以为贫僧会一直站在她身后。可这次贫僧不会再轻易出手帮她了,让她自己先会临潼吧,不必但担心。”
凌川从这话嗅到一丝不同寻常,他知道是若绝多年修行佛法,是一个性情极为沉稳的人,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,尤其还是说出这般隐隐带酸带气的话。
“不是,你怎么了?就当真让她一个人回临潼,那里可都是豺狼虎豹,小心她被吃的连骨头不剩。还是她怎么惹你了,你这般生气?你说你一个大男子,还是得道高僧,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。”
若绝抬眸,小姑娘,什么小姑娘能有那般深沉的心思玩弄男人的感情!说出那般伤人的话,堂而皇之的承他的好,又把他当冤大头的!!
他气道:“她算什么小姑娘,你不知道她那张嘴跟刀子一样有多伤人!”